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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轟冬美對著亮燈的微波爐抱怨，「下次會晚歸要早點說呀，焦凍你就是太不會替人著想了……」

　　望著邊埋怨邊為自己熱晚飯的姊姊，轟焦凍手掌撐著下顎應聲：「抱歉。」

　　嘆了口氣，轟家長女一回頭看見親弟弟心不在焉的樣子，一下便忘了本來想嘮叨的事。雖然焦凍平時也是冷冷淡淡一愣一愣的，但現在這副模樣……「發生什麼好事了嗎？」她關心又竊喜的問道。

　　「？」轟焦凍這會的確愣住了，眨著顏色相異的雙眼頓了一頓，遲緩的搭著話：「跟朋友……一塊走到了車站。」

　　「咦！」冬美姊姊驚訝地高起了聲音跟肩膀，她抓著盤子驚呼：「朋、朋友嗎？交到朋友了嗎？」

　　轟焦凍這當口又顯得有點迷糊了，遲疑的嗯了一聲不知是沉思還是回答。

　　轟冬美倒是沒那麼猶豫，她滿心歡喜地說：「太好了，下次帶來家裡坐坐吧。」

　　「再問問。」對方顯然若有所思。

　　「嗯嗯。」轟姊姊滿意的點點頭，但看著眼前人一臉心遠地自偏的模樣，她又略略的不安起來。焦凍這超然物外的表現……比起交到朋友什麼的……她暗忖，更像是有什麼心事，譬如談戀愛之類的。

　　不過這是那個焦凍啊，不可能的吧。轟冬美說服自己。

　　她把加熱好的飯菜遞到對方面前，後者興致缺缺的覷著熱氣蒸騰的碗面。轟冬美也知道他不習慣吃比常溫還燙的東西，便沒催促。「啊，你最近要到爸爸的事務所實習了是嗎？」

　　「……」轟焦凍沒有馬上接話，面無表情中略帶嫌惡的點了點頭。

　　「吶，總會學到東西的。」他的姊姊溫和的笑笑，語氣柔軟又鼓勵：「加油啊。」

　　加油啊。轟焦凍的視線不輕不重地擱在桌面上，思緒飛得有些遠了。他想到有人也曾跟他這麼說過，在觀眾席卯足了全力對戰意薄弱的自己喊了一聲加油，然後身處吵雜嗡鳴的比賽中心的他，也格外清楚的收到了。

　　雖然決賽是輸了。這個倒是不怎麼在意，他暗暗的想。無論出於什麼原因，一想到綠谷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給他打氣，左胸口就掀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暖意。

　　念及至此，他幾乎是不自覺的放柔臉色，似笑非笑的看著碗筷。轟冬美看在眼裡，傻愣著一時無話可說，她可沒見過這樣的焦凍呀！以他常年低氣壓環繞的標準來看，這表現幾乎可以稱得上開心了。

　　她緊張又悲傷的發現，身為教師的自己居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弟弟人性化的轉變。至少是好的方向，不過這情竇初開的氣氛……轟冬美嚥了口唾沫，左思右想仍舊沒問出口，她還是不敢相信像焦凍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性格會墜入愛河什麼的。

　　嘛，畢竟戀愛就是魔法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法的關係，當事人轟焦凍在隔天清晨做了一個夢，他這種年紀的男孩子通常都會做的那種夢。

　　轟夢到綠谷跪坐在保健室的床上，纏繞繃帶的手指解著襯衫領口的釦夾，接著往下一顆顆鬆開，呼吸力度隨著動作逐漸加重，白色床單把他整個人托得旖旎輕巧。轟看著自己就這樣站在床尾，一語不發口乾舌燥。

　　綠谷的臉一片通紅，湖水色的眼瞳波光漸濃，一整排釦子都解開了，襯衫下擺曖昧的散在制服褲上，白得晃眼。

　　「轟同學……」綠谷的聲音有氣無力，又黏又啞，轟光是被這樣一喚就渾身燥熱。他卸下頸間過於礙事的領帶，一個跨步膝蓋抵上床緣，情動的氣氛同他幻想中如出一轍——

　　「焦凍！」

　　然後像那些永遠約定俗成的場景，此時此刻拍開門版的聲音加上一陣呼喚劃破早晨的一切美好，把轟難得的美夢扼殺在搖籃之中。

　　他是醒了，手拽著被子的力度都扭出了青筋，他看向擾人清夢的罪魁禍首，果不其然弄出這麼大動靜的是他的混帳老爹。

　　「……」轟半坐在床上用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瞪著自己父親。

　　「今天不是要來事務所實習嗎！直接走吧。」他爸穿著普通不過的白襯衫，大聲嚷嚷難掩喜悅的說著，完全沒注意到被吵醒的兒子臉有多臭。

　　「不要隨便進我房間。」房間的主人盤著腿惡狠狠地說，「班上會一起帶去車站，現在快滾。」

　　一廂情願以為自家小兒子對自己的態度稍有軟化的轟爸爸愣了愣，雖然焦凍平時都是冷冷悶悶的，原來還有起床氣嗎？

　　看著那高大的身影還頓在門口，轟焦凍咬牙切齒低喃：「出去。」

　　轟炎司委屈的嘴一癟丟下一句晚點見就背過身離開了。

　　真是夠了。轟家的小少爺沉著臉在心裡嘆了口氣，想到之後幾個日子得跟著這個惹人嫌的傢伙，實習還沒開始就暗暗懷念起學校時光。

　　……不去學校就見不到綠谷了。他失落的想。

　　所以當實習途中，在保須街頭收到綠谷群發的訊息時，他也說不上是期待還是緊張。

　　定睛一看是一串地址，看清訊息句構時所有情緒都轉變為擔憂，他當機立斷轉身，往朝自己叫囂的老爸丟下幾句話就疾走而去。

　　而一切都發生得飛快。

　　小巷弄裡跟英雄殺手的纏鬥，刀光劍影的追逐奔馳，惡戰的困頓在飯田的振作下把握住一線轉機，他們是稍微壓制了英雄殺手。狼狽的走回街上，又是一連串煙硝塵土的攻防，低飛的怪物一爪子順走了綠谷，然後在誰都沒有好辦法時被英雄殺手擊墜。

　　而後又發生了一些事。英雄殺手的執念，警察的疏散，媒體的責問，一些雜亂紛擾但不會直接影響到他們的後話。

　　轟數著自己的呼吸聲，此時正躺在暗沉沉的病房之中，他傷得不輕不重，左手比較疼，但不礙事。

　　他睡不著。

　　明明又累又睏，轟不以為然的闔上眼，緊繃的腦神經卻拒絕踏入夢鄉，慘無人道。他百無聊賴的往一側翻身，牽拉病房的簾子晃動兩下，便順手往旁揭去。他倒是沒料到綠谷熟睡的臉會這樣出現在視野內。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轟後知後覺的想道，綠谷的床位就在隔壁，他睡得沉靜安穩，連呼吸頻率都顯得乖巧。

　　轟側過身子枕著自己的手臂，安靜的覷著陷入深眠的同班同學，稍早前攪著腦子的驚險回憶以及出生入死的緊張感都逐漸平靜下來，化為一個輕巧的漣漪，隨著綠谷起伏的呼吸聲一圈圈暈散。

　　永遠不會向別人提起，在這死寂的夜晚他是數著綠谷輕聲的呼吸氣息入睡的。

　　他好像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又好像不是那麼明白。

　　三人在醫院待了兩晚，期間有幾位知情者前來探訪，接收了一些英雄制度運作的規則講解。

　　名義上的職場訓練一下就結束了，轟穿著輕便的黑襯衫站在醫院走道，傷勢沒有大礙尚可出院，也差不多該準備回去上課了。飯田早些時候被家人先接回去，轟直視左手仍綁著的繃帶想，還好討人嫌的老爸最近被媒體纏住走不開，謝天謝地。

　　「啊，久等了。」綠谷關上門出來，身穿素色短T，手上還握著他新得到的助行拐杖。「我待會還要先去格蘭特里諾老師那裡，轟同學呢？」

　　「回家吧。」他看著綠谷搖搖晃晃的穿過走廊，因為腳有受傷的關係走路姿勢還有點彆扭，但已經不需要拐杖輔助了。

　　「嗯，呃、」綠谷頓了一頓，歪過頭輕聲的問：「那……一起去車站？」

　　轟突然想到他們在之前也有過這麼一段對話，大概也才幾天之前，卻感覺過了許久。「嗯。」他淡然的點點頭，沒想到綠谷會主動問他，內心像是陷進了四面八方的棉花田，無法察覺的暗喜。

　　啊。轟腦子裡忽然一個激靈，他回憶起關於綠谷是Omega的這件事。

　　這幾天一直未去注意，綠谷所表現出來的跟一般Beta毫無二致，甚至說更為優秀也不假。並不像既定印象裡嬌弱的認知，他既有勇有謀又強悍堅定。

　　「怎麼了嗎？」綠谷眨著眼傻氣的問不知為何呆住的轟。

　　「……」轟看著對方圓亮的碧色雙眼，突然覺得這根本不成問題。

　　「沒事，走吧。」

　　畢竟很可愛啊，這便說得通了。這樣可愛且強悍的綠谷在運動會之後就不斷吸引著自己，給他打氣、關心他、明明自己也想獲勝卻伸手拉他一把的綠谷。這從來都跟第二性別沒有關係，從來都不。

　　不善經營人際關係的轟一時也無法定奪這種心情該定義為何，他偏過視線看著比肩走在一旁的綠谷，此時正翻看手機屏幕給班上群組發消息。

　　轟這時才遲緩的想到，他並沒有綠谷的聯絡方式，放學後唯一有的交集就是A班建立的通訊群組。

　　他想要綠谷的電話號碼。

　　這個念頭瞬間浮現在腦海，可以說於情於理也能說私心作祟，至少轟覺得想要重要的朋友的聯絡方式並不算什麼動機不純。不善琢磨人際關係的轟焦凍同學再次陷入沉思，他先是盯著噠噠噠打著字的綠谷，可能是那個視線太銳利讓後者訕訕的轉過頭來瞧他。

　　「啊、抱歉……」綠谷緊張的道了歉，轟當然不明白其原由，對方喃喃自語的解釋：「呃，跟朋友走在一起卻一直用手機……這樣很沒禮貌吧、抱歉！」

　　「不會。」他根本不在意，至少在他理出該怎麼跟綠谷要號碼之前都不構成問題。見對方擔心自己會動怒的樣子，轟心裡有股難以名狀的罪惡感。

　　「班上的大家很關心我們，轟同學要不要也說點什麼報平安？」綠谷捏著手機詢問他。

　　轟瞇起眼忖度是否該掏出手機在對話欄裡打個「沒事」，又覺得這不必要。反正沒多久後也會回去上課，他也並不在意班上的其他人怎麼想。

　　而此時綠谷正用小鹿斑比似的圓眼睛睇著自己，轟雙手還帥氣的兜在口袋內，他沒來由地自得意滿：畢竟整個班上他最在意的人，就已經在身旁了啊。

　　綠谷看著轟完全沒有任何拿出手機打開班級群組的打算，兀自覺得氣氛有點尷尬，他當然沒想到轟面無表情的外表下正開著小花。他在心裡自責地嘆了口氣，儘管一同生活了兩晚，還是不曉得該怎麼跟轟同學相處。

　　「啊。」綠谷突然有了什麼點子，「那來拍張照怎麼樣？」

　　「？」拍照？拍什麼，拍綠谷？轟異常豐富的心理活動此時想把手機拿出來了。

　　綠谷也沒多做解釋，把屏幕點到拍照模式後翻轉鏡頭，舉起手機往轟的方向靠近了些。轟看著離自己懷抱只剩半個手掌距離的對方，腦袋倏地死機一同屏氣凝神，只能盯著眼前綠谷比自己小一號的肩膀發楞。

　　「吶、看前面一下。」綠谷用下顎往上方點了點，示意看手機。

　　轟鈍鈍的望著綠谷的手機映出兩人樣貌，他知道女孩子們會拿自拍作大頭貼，沒想到綠谷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他突然覺得這個匪夷所思的行為合理了許多。

　　拍照沒花多少時間，綠谷點進相簿打開圖檔給轟看，腆著臉有些害羞地說：「唉，我不是很擅長這個，只有之前看麗日同學拍過……」轟想著可能是照片沒那麼理想，他湊上前看，就是有點晃到了。

　　「我來試試？」轟提議。

　　「啊、麻煩你了。」綠谷把手機交給對方，然後將肩膀靠了過去。轟這次可有心理準備，與綠谷近距離的站姿多少有點抗體了，一點點。

　　然而當他按下快門時，偶然嗅到對方身上傳來一股淺甜，手指一滑全部功虧一簣。

　　「……」綠谷拿回手機望著一片動態模糊的照片，原來轟同學也有不擅長的地方，他想。

　　「抱歉。」轟覺得綠谷剛剛自己拍的那張真是端正多了。

　　「沒、沒關係啦！」綠谷沒想到對方會道歉，內疚的拔高了聲音。「就用剛剛那張吧、反正也只是跟大家報個平安。」

　　「嗯。」

　　收到轟的同意，綠谷也笑著點點頭，然後操作起手機介面。轟看著他低頭打字，腦子裡全是那股輕淺卻震撼的Omega信息素味道，那得在離得很近很近的情況下才能察覺。Omega聞起來還真的是甜的，教科書沒騙人。

　　轟覺得自己的臉無法控制的熱了起來，他只好趁綠谷不注意時把右手按在臉上降降溫，感謝媽媽的個性再次拯救了他。

　　他才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是有要務在身的。

　　「綠谷，能把照片傳給我嗎？」轟說，他單純的想這樣就能順理成章要到對方的聯絡帳號了。

　　綠谷點著手機屏幕說：「我已經傳到群組裡了，轟同學可以從那邊下載哦！」

　　「……好。」

　　轟焦凍覺得要聯絡號碼什麼的實在太困難了。

tbc

~這篇文完全只是轟辛苦追妻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