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坊

>十傑paro﹒私設如山

(11-15)

16

　　之後比賽的考題又變回與牛頭對戰了，臭老爸可能在北方的邊疆只撈到那麼一隻變種的怪物。轟的思緒飄在遠處，戰鬥時也心不在焉的，有幸從小養成的反應跟習慣讓他輕而易舉地獲勝了。腦子裡充斥著綠谷的話、媽媽的話，許多聲音交雜在一起，攪得思緒混沌滯緩。

　　但並不像以往那麼痛苦了，他想他該好好面對、好好思考，為了自己——也為了為他不顧一切的綠谷。

　　在過去明朗起來的同時未來卻變得煙雨空濛。

　　可能這就叫做成長，轟也是一知半解。

　　準決賽結束之快。轟這場對手是飯田，即使飯田機動力跟爆發力很可觀，但始終沒辦法一擊必殺，輸給了一瞬間用冰凍讓牛頭動彈不得的轟。

　　落敗的飯田有些不甘，但也不氣餒，向轟敬了禮就下場了。

　　「……」轟站在競技場中央望著左手，四周吵雜的歡呼彷彿不在同個宇宙，他看著乾燥的手心，若有所思一語不發。

　　像想了太多，又像什麼都沒想。這景象刺激了王座上觀賽的烈焰城國王，安德瓦嘖了一聲，一眼睥過身側的隨扈，熟知他心性的下屬馬上退身下場辦事了。

　　決賽在兩日後，明天是餘興節目跟遊街，初日的賽程就此落幕。觀眾們情緒高漲的離場了，紛紛嚷嚷妄想著後天能有什麼超越今日的精彩。

　　轟待在為自己準備的偌大休息室，他第一次意識到這間房空曠得有些多餘。

　　——那不正是、你自己的力量嗎！

　　……

　　綠谷的聲音像住進了內心深處，最貼近心臟那處極為柔軟的部分，不斷重複播放，像個沒辦法逃離的甜蜜詛咒。

　　好想見他。

　　轟覷著木紋交錯的地板，他現在好想見見那個有著神秘力量的小小身影。

　　媽媽也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那……可以去見他的吧。

17

　　轟到了醫療間，有許多名參賽者正在包紮傷口。大部分傷得不重，當看到王子駕到時紛紛站起行禮。轟掃視了一下大環境，沒找到心中那個人選。

　　他問離他最近的人：「綠谷呢？」

　　「啊、嘿？」不知道是被王子突然搭話還是不知道王子口中詢問的人是誰，對方傻著一張臉。隔壁的友人搶道：「是跟焦凍殿下對戰的綠髮少年嗎？他沒在這裡喔，我們來的時候就沒看到他了。」

　　轟忍不住皺眉，綠谷的傷應該是今天比賽裡最嚴重的，沒道理馬上就痊癒離開。他心中一股不安開始滋長，僅僅是點點頭向回話的參賽者致意，旋過身就離開了醫療室。

　　先找到飯田跟麗日吧，綠谷或許被他們接走了。

　　這麼想的同時，後腦像被什麼碰了一下，輕微的像是錯覺，但轟還是回過頭查看。是一顆小小的玻璃彈珠，古怪的是彈珠飄在空中。

　　「……？」

　　「啊啊！找到了！在這裡！」從長廊轉角處冒出了轟現在想找的人，麗日抓著法仗跑了過來，飯田緊跟在後。「轟殿下！」

　　「我也在找你們。」轟回道。同時浮在半空的玻璃珠劃出一道晶瑩弧線回到麗日手中，迎著王子疑惑的視線麗日解釋道：「啊這是我的尋人魔法，能在距離範圍內找到人真是太好了……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麗日冷不防地拔高音量：「轟殿下，請幫幫我們！」

　　轟心中的不安預感越滾越大，他問：「怎麼了？」

　　「綠谷君……」飯田說，「綠谷君被您父親——安德瓦殿下關起來了！」

　　腦子裡像一陣驚雷劈過，轟垂在兩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顏色相異的瞳孔凝成一點。

　　麗日說，以為小久乖乖待在醫務室的，沒想到不見人影，沿著尋人魔法的彈珠軌跡竟然走到了地牢門口。門前的看守人說的確有個綠頭髮的小子下午被帶了進來。

　　「轟殿下，我們不知道綠谷君犯了什麼錯，也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飯田擔憂的神色全寫在臉上，「您能跟您父親談談嗎？」

　　「那個混帳……」轟聽見自己牙齒磨出聲音，綠谷昏厥的模樣跟身上怵目驚心的傷口浮現於腦海，他憤怒又自責，重重一拳砸在牆上。那一拳聲音不小，惹得麗日飯田嚇了一跳。大理石牆面凹陷，其反作用力讓轟吃痛，也稍微清醒了些。

　　「我不會跟老爸談的。」轟說。

　　「轟殿下……」飯田本也覺得這事不樂觀，而且還是在慶典途中。

　　轟一字一字的說完：「我直接掀了那座地牢，我會救綠谷出來。」

18

　　綠谷變成待罪之身的原因轟多少心裡有數。他那惡劣的老爸永遠只有一個心願——使用傳承自他的火焰力量。

　　轟可不想再繞回去，深吸了幾口空氣。

　　綠谷說，那是他自己的力量。

　　如果去找老爸談的話，絕對是「你決賽時使用火焰，我就赦免這位旅人」之類的條件。開玩笑，綠谷可不是籌碼，他的溫暖跟堅強都不該被這樣對待。罪狀？這種東西那惡質的父親隨隨便便都能冠上一個。

　　向晚，麗日飯田跟在轟身後走到了城側的地牢，處在城堡外一個小郊區，離慶典會場並不遠。看守人見到王子突然來訪也馬上站直了身體敬禮：「焦凍殿下，晚上好！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嗎？」

　　「我要進去。」轟冷冰冰的說。

　　看守人錯愕：「並沒有收到這類的消息……」進出地牢當然是需要過手續的。

　　「我要進去，把不該在裡面的人帶出來。」他的眼神冰冷懾人，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深水。看守嚥了唾沫，結結巴巴的說不好一句話。轟換個方式說：「我不會鬧出大動靜的。或是你要我鬧出大動靜？」

　　看守全身冒汗恭恭敬敬把鑰匙上呈時想，來自冰山王子的威壓太不可抗力……丟了工作事小，保命要緊。

　　麗日只讓尋人彈珠跟著轟，她自己跟飯田在外面等著。轟建議他們別下來，在外面盯著看守人別讓他去通風報信。

　　地牢挺複雜的，還好有魔法彈珠引領，轟從沒下到這邊來。空氣很潮濕，地板骯髒怪味瀰漫，入夜之後幾乎沒有光透進來，轟用左手升起一小團火焰補充照明。

　　轟想，那麼樣一個好的人不該被關在這裡，他應該在陽光灑落的綠林中恣意傻笑。

　　彈珠撞了一下鐵欄，匡的一聲停在半空中。

　　鐵欄杆內是轟念想之人，就那樣靜靜躺在鋪著破布的地上，纏繞雙手的繃帶滲了血，看起來並沒有被好好照料。地牢裡可見度不佳，但綠谷顯而易見的糟糕臉色使轟的心臟被用力揪緊。他先凍起了欄杆再拔劍劈碎，這麼大動靜綠谷卻沒醒，應該是睡著——或暈過去了。

　　想到他從下午開始就承受著這些，轟更加心亂如麻，悔恨自責岔怒跟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融在一塊，稠成一團複雜心緒。

　　他踏進牢裡矮下身一手圈過綠谷肩膀將人帶進懷裡，檢查了對方的傷勢，不到最糟糕的地步但也不是多好。出著冷汗發著低燒，整個人可憐的讓轟心疼。

　　「綠谷、綠谷……」轟喚了幾聲他的名字，小幅度的搖了搖他。綠谷先是蹙起眉宇，才慢慢悠悠地半睜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轟。「轟君……？」

　　轟吞了口唾沫，低低的說：「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眨了眨眼，綠谷的意識還不是很清晰。僅僅是看清來人，腦子裡的線索也沒完全接上。他下意識抬手碰了一下轟的臉，這動作對受傷的他有些艱難，沒纏上繃帶的指尖冰涼刺痛。

　　「轟君……」轟不太確定，但綠谷好像淺淺的笑了。恍惚之人半哄半嚅的說，「沒事的……不要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啊。」

19

　　綠谷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無比高貴的水晶吊燈。天花板的紋路也是貴氣高雅，不是家裡樸素的燈飾，更不是修補過的帳篷頂尖。

　　「醒了？」

　　綠谷朝聲音的方向看去，是轟。轟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好看的劍眉擔憂的豎起。

　　「轟君……」綠谷開口才發現聲音啞得不行，轟立馬端了床頭的水給他，然後扶穩綠谷讓他坐起。「先喝水，然後吃飯。」轟說，後者迷糊乖巧的點了點頭。

　　「因為慶典的緣故復原女郎剛好在鎮上，昨夜我請她幫你醫好大部分的傷，她要我轉告你別再這麼亂來了。」轟一板一眼的解釋。綠谷望向卸下繃帶的雙手，兩手都可自由活動了，只剩右手留著一些傷跡。「治療後的疲勞讓你昏睡了一整晚，早餐吃粥嗎？」

　　「嗯……」綠谷潤完喉，轟又遞了第二杯溫水給他，得到肯定回覆後起身走向房門口帶上門出去，留下還不是很清醒的綠谷消化著四周情報。

　　這裡應該是轟君的房間？家具擺設不多，但看得出來每樣都價值不菲，四壁梁柱窗櫺都是沒見過的精美雕琢藝術，應該是王子的房間沒錯。整個屋內漫著一股轟身上好聞的味道，其中他屁股下的這張床更是。綠谷覺得為此臉紅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甩甩頭開始整理腦中的情報。他有記憶被關起來跟轟到地牢裡找他，都是零星幾個片段，但這些線索也足夠聯繫成文了。

　　房門開啟，轟端著兩碗熱粥走來，離他出去到回來應該不及三分鐘。

　　「趁熱吃吧。」轟把其中一碗遞給對方，在綠谷接過瓷碗時又補上一句：「我餵你？」

　　「不、不用了啦！」綠谷忍不住再次紅了臉。

　　他們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凳子上吃起了早點，一口吞下肚綠谷才發現自己真是餓壞了，越吃越急。在仰頭把湯水一口飲盡打了大大的飽嗝後側過臉對房間的主人發表感想：「好好吃！」

　　不看還不要緊，這一瞥馬上見識到王族慢條斯理用餐的景色，優雅而漂亮，綠谷一想到自己方才的狼吞虎嚥更是臉上一陣紅。

　　「是嗎。」轟吃習慣了，倒不覺多特別。

　　「呃、嗯……」綠谷移開視線，看著眼前質地昂貴的被單說：「那個，謝謝你，轟君。」

　　轟回：「沒什麼好謝的。」

　　「雖然我也不太明白發生什麼事，但你把我救出來了，很謝謝你。還找人醫好了傷，然後照顧我……」綠谷說著說著像想起了什麼，抬眼往轟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在王子的眼瞼下找到一抹深色。「我還霸佔了你的床害你都沒睡……」綠谷抱著頭懊悔地說。

　　「我老爸想用你激出我的火焰，你只是被連累的。」轟字句清晰的說，「你沒做錯任何事，你……你很好。」我很喜歡。轟把最後一句話扼殺在喉底，口乾又舌燥。

　　「嘿嘿、謝謝轟君，真是太好了……」綠谷靦腆的笑了，「你不再露出那種悲傷的表情了，現在的轟君、很帥喔。」說完自己還有些不好意思，揉著後腦低下頭。「其實一直都很帥……總、總之，轟君果然是個很溫柔的人啊！」

　　轟沒想到會被綠谷這樣誇獎，多少有點不自在，更不自在的是內心翻湧的雀躍全然無法忽視。兩人的氣氛跟初次見面相比有了許多變化，綠谷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住進了這顆本來冰封的內心，這下該怎麼辦啊……

20

　　綠谷換上了跟轟一樣的灰素色斗篷，從頭罩到腳。「被老爸發現的話會很麻煩的。」轟說，兩人便躡手躡腳地從城堡密道出去了。

　　他倆到了鎮上的餐館，前一晚跟飯田麗日約好在那碰頭。

　　慶典的氣氛瀰漫整條街市，熱鬧的遊街跟攤販叫賣聲不絕於耳。他們進了餐館的獨立包廂，綠谷卸下斗篷帽沿時馬上被等待已久的麗日飯田抱了個滿懷。

　　「小久——！我擔心死了！」麗日緊緊擁了他一下，與女孩子接觸讓綠谷紅了臉動也不敢動，麗日左翻右望地說：「沒事吧？傷都醫好了嗎？」

　　「嗯嗯，已經沒問題了。」綠谷笑著說，「多虧轟君的照顧。」

　　一旁的轟脫下斗篷，腦子裡只迸出：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抱一下綠谷……的想法，隨後又對產生這樣思緒的自己感到莫名其妙。

　　飯田用力揮著手臂，「綠谷君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啊！」

　　「謝謝你們……」

　　用餐途中不停在話家常，轟低著頭吃飯，耳邊也沒漏掉那三人的友好聊天。

　　他才不會承認主要是在享受綠谷說話的聲音。

　　在菜全上完後，麗日癟著嘴切入正題：「我給那個獄卒吃了催眠菇，在代謝掉之前他不會往上報告的，但也不知道可以撐多久……我們今晚就出城吧？」

　　飯田附議：「是啊，在真正被通緝前離開這裡吧，綠谷君。我們已經把行李都收拾好，補給也充足了。」

　　綠谷先是同意的點頭，頓了一下馬上想到：「這樣轟君怎麼辦？會被逼問我們的下落、國王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喔，不要緊。」轟咀嚼著嘴中的雞丁，心想這間餐館的料理真是普通。

　　「怎麼會不要緊……」飯田也擔憂起來，「我居然沒想到，這樣轟殿下的情況會變得很兩難的。」

　　轟抿了一口麥茶，波瀾不驚的說：「這些事很簡單就可以解決的。」

　　「轟君的意思是……？」綠谷不解地問道。

　　轟看進綠谷的眼睛說：「我跟你走，離開這裡，一起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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